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埋骨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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埋骨地

滿城的白骨死了又活,活了又死,像打不死的小強,路與和蕭長玄被這些骷髏架子纏得分身乏術,幻境的主人卻遲遲沒有出現,一點氣息都沒有透露。

天上月亮皎潔如玉,清冷的月光落在如同喪屍圍城的白骨堆上,泛著奇異的冷白,寒涼又滲人。

隨著時間的推移,路與身上開始出現不同程度的白骨化,皮肉受到侵蝕腐爛,劇痛無比,露出裏面的森森白骨。

再找不到幻境的主人恐怕要不了多久,他們就變成樓下白骨的其中一員了。

路與站在樓頂,擡頭看向天上的月亮,試圖揣測幻境主人的藏身之處。

手臂忽然被人握住,一陣清涼舒緩的涼意覆蓋在上面,傷口上的刺痛感有所減緩。

路與微微低下頭,正好看到蕭長玄頭頂上的發旋,還有隱在陰影下的高挺鼻梁,濃密又長的睫毛微微垂著,再往下是一張微抿的薄唇。

蕭長玄溫熱的指腹沾了某種藥膏,正往路與手臂上的傷處輕輕塗抹。

藥膏甫一碰到傷口,刺激得路與一縮,下意識就要把手抽回去。

“別動,還沒好。”男人的語氣很嚴肅,帶著一絲不可拒絕的強硬。

蕭長玄垂著眼,牢牢地抓住路與的手臂,不讓他動彈。

手上抹藥的動作卻很輕柔。

或許是因為黑氣的原因,路與手臂上的傷比蕭長玄嚴重很多,幾乎沒有幾塊地方是好皮肉,看上去血肉模糊的一片,很是猙獰。

明明沒有讓他被那些白骨碰到分毫,卻還是落得滿身傷痕。

以稱職完美出名的保鏢先生在今晚遭遇了人生的滑鐵盧,此刻臉上烏雲密布,心情不太好。

路與不知道蕭長玄心裏想的小九九,只覺得眼前的人莫名其妙的地陰沈起來。

還以為是自己的原因,便乖乖伸出手不敢再動了。

察覺到手心裏放松下來的手臂肌肉,蕭長玄的臉色陰轉多雲。

路與不知道蕭長玄是從哪弄到的藥膏,他就像是有個隱形的百寶袋一樣,東掏掏,西掏掏,總會有新的東西被掏出來。

四下寂靜,只有夜風吹過耳邊的聲音,手上被握住的地方隱隱發熱,被碰到的皮膚總是帶著奇異的刺痛和微癢。

像質地堅硬的羽毛落到手背上,與薄薄的皮層下面的骨頭相撞,一下又一下,如同節奏激昂的鼓點,順著手臂一路向上,沖進鼓脹的胸腔裏,和瘋狂跳動的心臟合上了節拍。

路與好像聽到了那段蓬勃向上的熱烈節奏。

蕭長玄細致地照顧到每一處傷口,確保沒有遺漏之後,才放心地放開路與的手。

察覺到四周過於安靜的氛圍,擅長活躍氣氛的蕭長玄正準備發揮自己八面玲瓏的控場能力,開口打破沈寂,卻在擡頭的瞬間忘了怎麽張嘴說話。

兩個人的視線撞到一起,蕭長玄呼吸一窒。

往常那雙清澈溫潤帶著一絲狡黠的雙眼,此刻有了不谙世事的迷茫,朦朦朧朧的。

琉璃般的淡茶色瞳孔裏完完全全地映著自己的樣子。

嘶。

耳邊的節奏越發大聲,起起伏伏,在心裏橫沖直撞。

路與後知後覺,那其實是他自己的心跳聲。

他嚇了一大跳,回過神來發現兩個人的距離很近,路與頓時有點不知所措,第一時間往後退,拉開兩個人之間的距離。

眼睛開始四處亂瞟,就是不去看面前的蕭長玄。

路與腦子裏努力回想他們之前在幹什麽,在擦藥。

他拉下袖子蓋住傷口,幹巴巴扯道:“呃,已經塗好了,謝謝。”

蕭長玄也從短暫的怔楞中清醒過來,為了掩蓋自己心跳突然加速的那點不自然,語氣不自覺加快道:“不客氣。”他把手裏的藥膏瓶子遞給路與,“這個給你,如果疼了就再抹一次。”

耳尖上隱隱燒起一小股熱意,可惜誰都沒有發現。

路與接過去,兩人的手指難免再次相觸,又很快分開。

氣氛莫名變得旖旎,月光下兩個人的神色都很奇怪。

都怪那該死的月亮,沒事望什麽月,手又不是斷了,藥膏自己也可以抹,路與在心裏給自己找了無數個理由,來掩蓋內心的起伏不定。

“你……”

“你……”

兩個人同時開口,又被對方同時打斷。

“你先說。”

奇怪的默契又增加了。

兩個人無語地相視一笑,古怪的氛圍在幾聲輕笑聲中漸漸消散。

樓下傳來陣陣響動,路與目光一凝,收起眼裏淺淺的笑意,伸出頭微微往下看。

蕭長玄一秒正色,快步上前來到路與身邊。

樓下聚集的白骨有了離開的傾向,開始零零散散地晃著松動的骨架朝外走去。

路與觀察了一會,發現它們不是要離開城內,而是回到一開始的位置,臥回黃沙裏。

空氣中的寒氣逐漸被驅散,氣溫開始回暖。

路與似乎是想到了什麽,轉頭去看天上的月亮。

冷白瑩潤的巨大玉盤在高空之上輕輕浮動,圓形的邊緣亮起一圈淡淡的紅光,顏色越來越深。

那圓月像是被什麽東西拽著,慢慢地往下墜,藏在背後的熱紅火球逐漸露出全貌。

黑暗中的石城變得明亮起來,橫臥在黃沙裏的白骨一動不動,仿佛變得沒有生命。

路與瞳孔微縮,皺著眉頭看著那個快要落在地上的假月亮。

他們還在幻境裏。

準確的來說,應該是在第一重幻境裏。

如果沒有猜錯,風骨城是第二重,玉城應該是第三重。

從玉城到風骨城,只需要等月亮和太陽的交替就能往返。

從風骨城到現在的這裏,是通過跳下懸崖。

難道他們還需要再死一次才能回去嗎?

月亮徹底落下來,石城內再次發生細微的變化。

樓下滿地的白骨消失不見,樓頂上兩幅骷髏架子面面相覷。

又變回骷髏架子的路與:

這會連衣服都沒了,怎麽不算坦誠相見。

路與越發不解:“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們又回到風骨城了嗎?”

同為骷髏架子的蕭長玄:“應該不是,我們現在不需要白袍也能在太陽底下走動,這裏或許是幻境的底層,也就是一開始我們出電梯應該來的地方。”

“我們先下去,看看城內還有沒有人在。”

——

“你看,是不是有個人倒在那裏!”

“你認識他嗎?”

“認識。”

餘禮意識昏昏沈沈中,仿佛聽到有人在說話。

隨後他感覺自己被人扶了起來,帶到陰涼處,灼熱感稍有減輕。

餘禮頭疼欲裂,費力撐起沈重的眼皮,恍惚中看到面前有個白色的影子在晃。

“蕭長玄,他好像要醒了。”

餘禮視野恢覆清明的瞬間,看見自己面前蹲了一具白骨,再加上意識混沌時聽到的奇怪人聲,當下以為是什麽邪物盯上了自己,渾身驟然繃緊。

頭一擡,又一具瘦高的白骨走過來,蹲在他面前。

餘禮不知道從裏來的力氣,一下子推開了面前的骷髏架子,掙紮著要起身。

劈裏啪啦,骷髏架子被推到在地,骨頭散落一地。

地上那個頭骨幽幽說話了:“餘禮,是我,冷靜點。”

餘禮起身的動作一頓,目光驚疑不定地看向地上的白骨堆。

他怎麽好像幻聽到蕭隊長的聲音了。

餘禮擡起手,幹凈利落地給自己臉上來一巴掌,試圖讓自己清醒。

另一個頭骨也說話了:“不用這麽狠吧,你也只是輕輕地推了一下。”

“不是幻覺。”地上的骨頭又說了一句。

確實是蕭長玄的聲音,餘禮滿臉不可置信,“蕭隊長”

“你怎麽變成這幅樣子了?”

疑似蕭長玄的骷髏頭嗯了一聲說:“說來話長,你能不能先把我們拼起來”

餘禮滿頭問號,大腦飛速運行,試著理解這短短的一句話。

“拼”

“這些骨頭”

蕭長玄說是。

地上的骨頭散得很碎,路與和蕭長玄兩個人幾乎是被餘禮推散架了,骨頭全混在一塊,不分彼此。

路與也沒想到他們在這裏會這麽脆皮,輕輕磕碰一下就斷手斷腳了。

餘禮在滿腦子我瘋了的迷離狀態下,開始了他的拼裝小游戲。

只是這道具滲人得很,會說話,還會指使人哪塊拼錯了。

首先是頭部,肩膀,再到四肢身軀。

很快兩個骷髏架子就被拼好,骨頭粘合的速度很快,他們又能活動了。

雙方簡單說明了彼此在幻境裏遇到的事情,拼湊出一個模糊的大概。

在此期間得知餘禮就是負責保護時橋的人,路與一被拼好就迫不及待問他,“怎麽只有你一個人,時橋呢?”

餘禮臉色蒼白,情緒低落,他低下頭,愧聲道:“被那只獸帶走了。”

路與啞然,心裏隱隱有些擔心。

餘禮繃著臉繼續憤憤道:“那個臭不要臉的,會說人話。”

“幾句話,時橋就被蠱惑了,叫也叫不醒。”

路與神情一頓,追問道:“是不是一個男人的聲音”

餘禮似乎很詫異他怎麽會知道,還是老實地點了點頭。

路與提起來的心又稍微落回去一點,是祂來了,那時橋暫時不會有性命危險,只是恐怕也不好過。

還是要盡快找到他人才行。

蕭長玄:“你知道那只獸現在在什麽地方嗎?”

餘禮搖搖頭,說它是突然出現在城內襲擊他們的。

那只獸帶走時橋之後,自己就昏過去了,沒看見他們離開的方向。

“不過,時橋身上有,追蹤符。”餘禮補充道。

餘禮試著感應了一下,還能感應到,他眼睛一亮,指著西邊說:“在那邊。”

事不宜遲,根據追蹤符指引的方向,三個人迅速往西邊的方向奔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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